李渡

谢谢你来。

东北纪事(1)

1968,抚顺

孟烦了:私设45岁,与原作中年龄有三年偏差

伍六一:时年25,

袁朗,高城,许三多等,皆按原剧中年岁来写
 

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,长长的路呀就要到尽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《白桦林》

1937年,夏,北平沦陷。1944年,同样是夏天,南天门的夏天。

从北到南,我用了七年,然后我停下了。关于我个人生命的这次暂停,历史最终存留下来这样一句:“松山战役,中国远征军于1944年6月4日进攻,历时95天,是抗日战争滇西缅北战役中的重要组成部分。”

1968年,当我又开始从南向北迁徙,我决定写这一本随记。因为史书惜字如金,因为我本打算停下直至彻底死去却被人拎起来又推着走,因为我从不曾去过的、我的祖国的最北端。

1968.6.12

一路上辗转换了许多交通工具,载我最后一程的大车师傅说这是抚顺地界。和我一并停下的还有四五个,都是途中陆续添上来的。

进入村庄前我们被勒令排队行进,管事的小后生说我是个当过兵的,于是打头排在第一。

我也是走着走着突然醒悟,做排头兵还有首先欣赏风光这一好处,而且没有破衣烂衫、油头垢面的同伴站在身前碍眼。

看押点是个砖瓦房,典型的北方农村建筑,里面两张通铺,门口堆着麦秸秆,如果能留到冬天,我们可以用来烧炕,但愿不要被猪吃光。

看押点的同志三十来岁的样子,军装只穿了上面半件,似乎还是为了我们的到来而披的。一路上我总结了一个结论:现在不时兴用枪指着犯人,当兵的学会了宾着一半,只兴用长枪了。可这位同志连长枪都不用,虽如此,办事却是按规矩的,接了名单便点名,又排了序号,我因此得知了这群一路默不作声的朋友们的名字,不过也并无必要,因为在这里一切都被缩减,简化到不能再简。以我为例,我现在是1号,而不必是孟烦了。

领过些生活用品后我们被送进房间里,天刚刚擦黑,但直接上了锁。外面一个声音喊:“睡觉!”

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个漫长的睡眠,但是并没有人有要睡的意思。我的床位贴着墙,侧身面壁权可当作是个私密场所。

提笔时候想起当年宣统爷也被囚于抚顺,与先帝处境相同,想来也并不吃亏。

睡意袭来,停笔于此。

 

1968.6.18

起床、一碗米粥、下田劳作、杂面馒头一个、下田、番薯两个、睡觉。如此重复了一周,其间也有难友被拉出去挨上几拳的事件,帮我证明我并非在时间里鬼打墙。

看押点的同志这几天已经认清了,第一天来点名的那个叫做袁朗,看起来是有个一官半职的,与他走得近的大个子叫高城。有趣的是这当官的从不打人,训诫一类的差事全由高城包办。

今天好容易见了个生面孔,据说是高城的外甥,因母亲病重辞了省城的工。他来时被我在门板缝里瞥过一眼,现想要运笔描摹才觉那一眼看得并不清爽,只记得一双与母舅神似的眼睛,另多挂了两分悲悯。名字只听到是音为“六一”的,也不知写做哪两个字,不过想来农家人也是没什么讲究在里面的,只求个平安顺遂。

我父亲的“烦了”二字未能如愿,此情此景想起又是一阵烦恼。我望他的母亲能如愿,愿他平安了此一生。如果我的祈祷奏效,这世间因此能少两个被烦恼所困的人,也算是了儿尽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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